第一福地?第八洞天
说来有趣,我真正意义上对菊花脑的认知还要归功于茅山。茅山是道教名山,主峰四周绵延许多低山丘陵,非常适合植被生长,终年树木葱茏,草药遍布,如同一座天然的药材宝库。“山中宰相”陶弘景在茅山隐居四十余年,收集了七百多种药材,编撰了《本草经集注》七卷;明代中医药学家李时珍编著的《本草纲目》里,收录的茅山出产的药材也多达三百多种。山上许多原生态的野菜,都可以入药。
因为在山里工作之便,不知登过多少次山,采过多少回野菜了,采得最多的便是菊花脑。山里人家春天会吃“七头一脑”。“七头”,是指马兰头、香椿头、草头、枸杞头、荠菜头、豌豆苗头和野葱的小蒜头。“一脑”,便指菊花脑。菊花脑嫩嫩的枝叶凉拌,清炒,都是春天特有的芳泽。而漫长的火炉似的夏天,菊花脑叶子煮蛋汤是家家餐桌上的标配。那碧青的绿色点缀着灿灿的金黄,赏心又悦目,那种微苦的滋味更是雷打不动的消暑美味,舌尖眷恋不已。
菊花脑并不像其他野菜只能吃一季,从春到秋,可以反复采摘。也没有像其他植物被采摘茎叶而影响开花。反而因采了嫩茎,长出了更多的茎芽,开出更多的花。对于山里人家而言,菊花脑从来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。然而,在北宋文豪苏东坡眼里,它却是意味无穷的,既可果腹,又清廉励志。苏东坡在《后杞菊赋》云:“吾方以杞为粮,以菊为糗。春食苗,夏食叶,秋食花而冬食根,庶几乎西河南阳之寿。”说的是苏东坡在胶西做太守时,曾沿着古城边的荒地寻找杞菊充饥。
苏东坡说的杞菊便是菊花脑。苏东坡一生为官清廉,不贪不占。更为可贵的是,他对清贫生活并不悲观失望,也不怨天尤人,这种笑对人生的豁达态度与菊花脑相似。菊花脑不仅可佐桌上餐,还有着清热解毒,调中开胃,降血压之药效,它的生命力极强,不挑地方,不拣土壤,耐瘠薄和干旱,也不必精心照料。它长遍大江南北,可以随处生随处长,骨子里是另一副固执和坚韧的心性。
茅山的菊花脑,不知被我掐了多少茬了,同事看我喜欢吃菊花脑,提醒我把根带回家移栽,说发起来很快,一蓬一蓬的,可以一年吃到头。我笑着摇头,她怎能理解我上山的采摘之乐呢?立冬以后,天气转寒,从小路登山时,山道两侧的树木渐渐褪去绿衣,飞蓬乱丝如飞,满地飘零,有不少雨水漫积成的低浅水洼。茅山隐去了素日的明净光亮,天幕低垂,一幅萧瑟的冬天光景。
我不由地裹紧了毛衣,信步走到华阳洞,看到石壁的缝隙里,冒出丛丛黄花。这不是我熟悉的菊花脑花吗?不知道石壁上缝隙里的种子是什么人撒的,或许是鸟儿衔来的,或许是风吹的,谁知道呢,有些秘密大自然并不告诉我们。这些小巧的花儿似积聚了多日的能量瞬间爆发,油绿绿的叶间铺了一层明艳的黄花,直晃人眼。这石缝里的花朵,如果苏东坡看到,想必他也是惊羡的。当年的苏东坡来茅山写下“华阳洞”三个大字时不知道是怎样的感受?
在伟岸的石壁相衬之下,菊花脑的生命仿佛被浓缩,被提炼,遂成山中最简易的一笔,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元素。在华阳洞,似乎每块石头都成了历史的模块,体验着岁月的冷暖,凝固着时间的分秒;石壁上的碑文,从宋元到明清,镌刻着沧海横流的往昔。我回不到过去,不知道千百年之前的这道道石缝之中,是否就长过菊花脑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置身山中,植物比人类更永恒,哪怕是一丛小小的菊花脑,也可以成为风景,成为历史。
秦汉神仙府梁唐宰相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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